第六十四章 羁绊II-《假如我们不曾有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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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想说我一直都不懂得男人。”
“等你读懂了男人,我想就离抑郁症加分裂症不远了,而且还是重度到药石无医的那一种。”
“咕嘟嘟”水壶中飞溅着湍急激涌的水花。
“李伯父,您应该知道我刚刚说到的不懂是指什么方面?”
“哦,什么方面?我还以为你想不通的是一个人的全部呢,如果是顾北溟会长,我想在你开口之前,就打断你的思绪。作为顾氏的夫人,你应该知道你我之间已经到了公私不分的阶段了。”
“既然您刚刚说的是公私不分。那从私来讲李伯父您明明就在这里,怎么还要对尹伯母说谎呢。婚姻还没有开始您就出现了信任危机,这样真的很不好。从公来讲男人都是如此吗?这个世界上不存在不说谎言的男人吗?”
“不然呢?因为善意的谎言可以解决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啊。”
“可是女人往往都会受到谎言的困扰。”
点漆般离散的浮云镶嵌在仿若碧羽的天空,在云与雾间喷薄欲出的粼粼阳光,洋洋洒洒的照耀在李泰洙那张淡棕色漆皮办公桌上。清冷的风口,角落里插瓶的玛格丽特层层叠荡的花苞娇羞的拥簇着鹅黄色的柱头,在那布满毛细血管般斑驳的花托与码满细细倒刺的花萼间,微微颤动的花柱上缓缓轻轻的滚落下一颗澄净的血珠。而在花瓶毗邻着的漆黑与淡棕的残缺剪影之间,银白色的水壶口中翻滚着的热浪再次激起层层涟漪。伴随着“哗啦啦”的落水声,一股暖流如涌泉般充斥在李贤真和李泰洙轻触在桌面的手边。
“是被拆穿了是谎言之后无法面对鲜血淋漓的现实吧。谎言如果一直隐瞒下去应该不会有困惑才对。”
“怎么可能不会有困惑呢。”
“贤真啊,不然呢,我刚刚应该在电话里明确告诉你尹伯母,我虽然人在CGH的顶层,但按照我今天心情烦躁得不想接近任何人的心情,我根本不想听见她的声音更别说是见一面。或者说我今天非常想约一位女性合作方去吃饭,我怕你到场会尴尬,所以就请好好留在家里吧。我要把这样的真话直接说给她听吗?”
李贤真扑哧笑出了声。
“我之所以选择尹相弦一方面是利益所驱,她的手中赚着CGH股值不低的股票,在我们这样人中间比起经济单方面的互利互惠,还是带些感情的姻亲关系更能让合作长久。而且抛去经济层面的权衡,我对她的脾性也很钟爱。之所以喜欢她是因为在如今“作风”颓靡的单身女性市场里,她是那个最有情趣也最知趣的女人。我当然知道有两段婚姻、一个女儿的她落在世俗眼里可能会无法接受。但正是因为有过失败的经验,所以她对我不会有年轻女孩那种“情感洁癖”似的依赖感。她只会在她需要和我需要的时候向我示爱。而且比起在办公室里腻歪,她特别喜欢我送给她的那些礼物。”
“伯父... ...”李贤真怔怔的望着李泰洙。
“如果是会引发无底洞似的猜测,那就不要问了。就像书本上说的那样,既然一句话梗在喉咙里犹豫不决,那就让她再吞回到肚子里吧。叫不准的话不说,看不破或者已经撞破的事情装聋作哑。你难道不知道这对于一个整日围着顾氏别墅转的主妇来说才是最好的生活方式。否则从点滴小事或者从一个人某一时刻的不良表现辐射到顾氏的所有层面。呵呵,你别惊讶,我怕你会发疯。因为那里的每一个人都不会按照你渴望的样子去改变分毫。就像你的婆婆,即便是亲自挑选的世家千金,她不也对你存了个心思,而你与她只有不断妥协的份。还有疑心变成一种病也有段过程的,你今天好奇一件事,明天对于其他事情,后天对于世界上所有的事情你都会很好奇。然后慢慢的就连不多疑的女人都会变得更敏感,更何况你本来就比比干多了个心窍呢。与其面对现实自寻苦果,我觉得你可以培养一向爱好,或者参加一些活动。把胡思乱想的时间都挤在正地方上,说不定北溟会长还会慢慢爱上你的知性风趣。”李泰洙把手中的雪茄 点上,慢悠悠的吐纳着烟圈。借着缭绕在鼻翼的烟草气息,他默默的看向李贤真。
“我知道伯父的意思,也知道你是希望我安分稳重,但是您也知道的我这人一向不喜欢往脑子里和心里装事。只有把问题问明白了,我才能安心啊。打好提前量,我也可以吃下定心丸,然后专心做喜欢的事情。”
“不喜欢将心事藏在心里的,是昨日那个刚刚披上嫁衣、从李氏走进顾氏大门的李贤真小姐。但将心事不表现在脸上,又用糊涂掩饰精明的才是未来顾氏的女主人。即便你做不到和文素利夫人一样干练,但至少你要有正房夫人和李氏小姐的雅量与风范这样才能稳住你第一夫人的位置,你别忘了做妻子和做夫人还是有区别的。而你对于联姻,可不是被动的。你本来也可以找一个自己喜欢的男孩,让对方围绕着你生活。但是是你自己说的,即便北溟会长心有所属,你依然只是期待夫人的位置,只有这样李氏才能永远不会湮灭在商界的浪流里。既然要为李氏而活,那么你就要放弃那些女儿家家的心思,因为现在你已经得到了你想要的名誉地位,接下来越是沉住气,就越能保李氏顾氏之间的亲缘与商缘。”
“我知道,所以这样的问题我只是心里存个疑影而不会问顾北溟那个泰...“李贤真顿了顿,一把捂住嘴巴。”我只是想在伯父这里吸取点经验。以后如果北溟也有了类似的情况,我也好提前做准备。既然要做夫人,我就应该面面俱到,做的比任何人都无可挑剔才对在我们这样的环境生存,即便自己的丈夫另寻佳偶,我也要有容人的雅量。”
“女人如水,总是感性。倘若真遇上了这样的事情,我觉得你的本意也应该是不希望有沙子迷住自己的眼睛。否则你断断不会问我。”
“还有,虽然作为非亲属关系的长辈我不应该这样说,甚至说出口有些不近人情。但我还是希望你不要再陷进毫无积极意义的朋友圈子里。当你还是李氏的小姐,他们中间或许还存在一大部分追逐或者说是对你想入非非的人。但是当你摇身一变成了顾氏的夫人。这些人与你可就只剩想入非非的追逐了。你要相信比起你的管家能力还有你同北溟会长之间蜜里调油的爱情,大家迫切希望得到的结果是什么时候离婚,其实最会对你眼气的从来都只有身边的这些姐妹。所以如果一些让你起疑心的话出自他们的口中,我希望你能当断则断。”
李贤真被说哑口无言,她想了好久,再次慢慢抬起头。她眼底的光芒愈来愈盛犹如宝石流霞,就连嘴角初绽的笑容也旋即柔和着慢慢盈上如春风沉醉的梨涡。
“这我知道,即便是我亲手培养出来的女人,她也想仗着自己年轻漂亮一脚把我踩下去,她希望我的下场还不如她的现在,尽管我和她之间本就隔着天壤之别。想来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真实关系吧。”
“这只是开始,如果你连她们的人加上她们的话都会放在心上,那么时间一久你就会将整个注意力的一半投射在她们身上,然后被牵着鼻子走,就像刚刚我在问金秘书俊熙去向的时候,只有你提到了那个疑似他妈妈的女人。虽然你只是试探的一问,但我已经从你的眼睛里找到令我慌张的点了。如果我是你,我现在应该会驱车奔往那里去一探究竟了吧。”
李泰洙将刚刚熄灭的雪茄胡乱的塞进泡满水的烟灰缸里。看着最后一道金红色的火焰渐渐变成轻飘飘的一抹柳絮。他叹了口气慢悠悠的说道。“不过按照我的性格,就算那个女人真的是崔英兰,我也不会再出现在她面前的。”
“伯父心慈,是怕已经不爱她的自己对她造成二次伤害。”李贤真轻声问道。
“抛弃女人一次的成功男士,你觉得还会走回头路吗?有时候女人就是喜欢自以为是,男人的心才是海底针,变化永远比海潮来得更猛烈。“李泰洙的笑容有些邪恶。”并不是你说的理由,而是为了CGH的未来不会落入她人之手,我不得不割舍掉孩子的母亲。虽然很难做到感情上的断舍离,但却也要做经济角度的利弊权衡。在我们这一层的人权衡总是高于一切。“说到这里李泰洙依稀回想到曾经的点点滴滴。他的眼眶渐渐潮湿。
看着如此决绝的李泰洙,此刻的李贤真倒真的觉得彼此生分不少,再者说从前的她年少莽撞又与CGH之间隔着一层故旧关系,她竟从未见识到慈爱背后那个真实冷漠的李伯父。当然此刻的李伯父也现实的令她有种坐在近前,却好似隔着几重纱帐,可望不可即,琢磨却愈发不通透的感觉来。那一刻她的心底慢慢撩拨开一股淡若无味、聊生却无的落寞与孤寂。李泰洙似乎并未察觉到贤真脸上异样的变化,当她丁香凝露般娇美容颜渐渐收敛,那一刻他望向贤真的眼神依然自然得仿若是再见归家的小儿女。
”俊熙他并非是掌事的材料,如果未来有一天过分依赖母亲,后果会是怎样?虽然那个女人来路干净,但她输就输在太懂得权谋又太不甘于人后,不圆融也不知通融。这样的人立在那里,保不齐哪一天李氏会变成崔英兰的囊中之物。即便是枕边人,我也要让CGH只能完全属于我们李氏,就是覆灭也要倒在血统纯正的李氏之人手中。”看着李贤真鄙夷的瞪住自己的眼睛清澈如冰,李泰洙声音低沉的说道。他的背脊一僵,脸色苍白。“毕竟共枕十几年,我也不是没有站在英兰的角度想过。你以为她是怎么离开CGH的,如果她可以将孩子的话当成空气,她可以将那些看到的东西忘得一干二净。或许尹相弦永远挤不走她的位置。在她之后我是一个人带着孩子八年才遇到的尹相弦,虽然那些年身边人海如潮、人来人往,可是我从未想过拥有另一位夫人。话已至此,你应该明白我对她有多不舍。只不过… …“李泰洙抿了下苍白干裂的嘴唇。”每每想起她当年在大雨中说过的那些决绝的话,我都心惊得很是意外,如果我有其他把柄抓在她手上,她一定会不顾一切的向我报复,甚至在盛怒之下杀掉我。她是那种走极端到不计后果的聪明女人。在那一同时间,我的脑子里甚至会联想到如果长大后的俊熙不肯听从母亲的安排,又由着莽撞的性子肆意胡来的样子,只怕到那时刚愎自用的英兰的未来还不如她的现在。我是在看到了她众叛亲离之后无比凄凉的晚景时才忍痛做出的决定。换句话说这个世界从来不欢迎她这样的女人,不论是何等家世,她若不改变分毫、都难逃红颜终弃的下场。因为对于她这样的女人来说,她需要的是我的尊重和孩子的完全信任。可我偏偏不是普通男人,俊熙也不能是妈宝。要想守住CGH就不能遂了她的心愿。她当初为了守住她夫人的尊容,打着我的名义“为我”做了多少事?这些都让我很为难,所以她的离开就只能在孩子懵懂的时候尽快提上日程。而在赶走英兰这件事上,俊熙有多怨恨我,心里就会有多惦念自己的母亲,即便是而立之年他对英兰的感情也不会输给一个稚童,相反只有他永远没有亲身经历过英兰那些僭越之举,那么即便成为继承人他也不会为了我的几句话而改变对母亲的心疼。而像英兰那种太过强硬宁折不弯的女人,只有被自己的孩子疼惜才会有不错的晚年。就算她永远做不了CGH的夫人,但却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她做继承人生母。当然,也只有离开了是非之地,她才能重新遇见最初的那个贤惠良善的自己。我想时隔多年,时过境迁。她若是想明白了,应该会明白我撵走她的背后大有深意。”
“您说的大有深意,就是看着自己的儿子也不敢相认吗?您知道思念自己的孩子、期盼这一声妈妈有多痛苦吗?您真的不懂女人,女人眼中的世界真的没有那么大。”
“你不是她,而她眼中的世界就是满满当当的野心啊,当一个女人整天想着用自己的想法掣肘你的人生,甚至是以己之身去左右你的正事,你觉得会怎样?你别告诉我,我可以劝醒一个正做着春秋大梦的她。她是那种抓住机遇就想向上爬的女人,当年在她得到CGH副总位置后,她便用尽心机撵走了总经理以及昔日同总经理处在一条船上的人,那些人中有一部分甚至什么事都没有做过,就只是语气上稍稍高调了一些呛了她的肺管。后来之所以卸任,一来是得罪了集团内大多数人选择事业再无人能保、二来正巧是她怀上了俊熙,孕吐最强烈的三月。在家庭孩子与事业间难以两全的状况下,一贯喜欢审时度势的她勉强答应放弃了事业,但即便月份大了,她也要在身体能承受的前提下过问我的任何决策。这对于一个丈夫而言勉强还能接受,但对于一个会长来说,我最讨厌被人左右得愈发像个提线木偶。”
李贤真身子一僵,脸色苍白无华。她一时说不出话来,有那么一瞬间她突然很讨厌自己的这位伯父。如果不是因为那是李俊熙的父亲,她或许会因为没有共同语言转身离开。
“可是伯父,您考虑过俊熙的感受吗?不论是驱逐伯母,还是说和尹相弦再婚,也说不定未来李氏还会有更多的孩子。这些你难道没有站在俊熙的角度上想过吗?俊熙或许想要的不是这样。”
“长大后的俊熙比起母亲的关照,他更希望的应该是独立,是清醒,是不被牵绊。”
贤真身子陡然一震,她的眼底已是铅云密布,雨珠滚滚。连带着吞咽声也微微颤抖。不知不觉间,李泰洙也已是泪光盈然,他长叹一声,重重的点了点头,又昂头看向刹那一亮的青色天空唏嘘道。
“幼年的孩子离不开父母的怀抱是自然现象,但未来当母亲的关爱变成掣肘与制衡,变成牵绊与禁锢。你觉得亲情还在吗?在我们这个圈子里,就连玩世不恭的俊熙都明白老子和江山哪个更重要。有史以来,只有打败了父亲,儿子才能获得王位,若有那日我很希望他对我同样可以毫不留情。崔英兰即便有了孩子,她也想飞翔的翅膀只是安插在自己的双肩。如果你是俊熙,未来你不会怨恨这样的一个人吗?所以与其让孩子去做令她心寒的事情,还不如由我这个不同血统的人来做,即便她对我恨之入骨,她也不会有那么深沉的绝望。”
“伯父,我,我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李贤真看看了无踪影的车子,又看看李泰洙办工桌上那最后一张全家福,忽然明白了什么的她,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对比您对待尹伯母的态度,或许您只是自己想多了。您从来都是站在大局的角度去衡量自己的女人。”
“那或许吧,但我一个人守住偌大CGH你知道这是多么艰难的事情吗?如果你不是股份继承者而是集团继承者的话,你就会明白我的苦衷了。坐在这个位置上,有时候不得不为自己的未来,为集团在孩子手中的走向做权谋。我们的人生不能有哪怕只是十万分之一的偏差。我可以输得心服口服就只有一个理由,李俊熙未来的继承者壮大到我鞭长莫及的地步。”
李贤真怔了怔,她紧紧握着茶杯的手略微一颤,低垂的眼毛剧烈颤抖。“我没有做过继承者,我也很庆幸自己只是股份继承者。”
“我这么说可能不中耳,但我想就因为你的刨根问底,所以才会备受婆家冷落吧。文素利、顾凯麟、顾北溟甚至是看似玩世不恭的顾北辰,整座顾氏别墅里生活着的人上到会长下至奴仆,加上奴仆生下的小奴仆,他们中可没有一个是简单的人。你随随便便说出口的每一句话若是经过这些涉世程度不同的人一再讹传真的只会让你自己陷入困境。要么游刃有余的和他们交往,并主动做李氏顾氏之间的梯子。要么就安分的做李氏的小姐与顾氏的夫人。只要你摆正自己的位置就没有人敢动你。”
就在这时,李贤真的手机响了起来。一看到“文素利”这个名字,李贤真不自觉的紧张起来。她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接起了电话。
“喂,是我,妈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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裂空而来的飓风将路面的砂砾飞旋着拖至沉沉的积云与漫天的灰霾之间,光影更迭之际,道路两旁碧绿中泛着鱼肚白色的树叶如旋舞般漫漫烈扬,随着几声哗啦啦的剧响,沿途行色匆匆的行人头顶都闪烁着一层被筛碎的浮晶。李俊熙将摩托停在小餐馆后身的一处空地上,他抬起头,就在怀抱手中的头盔不停变幻着参差黑白的树影的同时,他微眯着眼睛看向如墨色的一线天间忽明忽暗的最后一抹血红色的残阳。
偏僻的小餐馆,崔英兰刚刚送走一拨客人,她像往常一样默默的拿着抹布从收银台里走出来,走向杯盘狼藉的餐桌。就在这时,放在她围裙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她拿出来一看,那是个从未见过的号码。正在她低头接电话之际,一个衣着一身白衬衣牛子裤、满头大汗的女孩一溜烟儿似的跑了进来。
“一共是38元,请您先付账再用餐,谢谢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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